聖周及復活節退省之三:不可能的使命

(譯自道明會沈卓時神父靈修講座)

正如聖經所載, 我們可以毫無疑問地確認耶穌基督是被羅馬人判處死刑,並以羅馬人的方式被處決。不是猶太人的方式, 因為猶太人會用石刑,但羅馬人會使用這種可怕和殘酷的方式將人懸掛在十字架上, 它是對於那些叛軍和反亂分子所使用的刑罰。在十字架的上方附有一個標籤,拉丁文叫做Titulus, 意即此人死刑的原因。就基督而言,他的標籤是[猶太人的君王],這就是他被判死刑的原因。

在他死後,我們可以想像他的門徒們的反應 - 恐懼,失望,一切都失去和結束了。他們知道首長,統治者和人民的領袖對耶穌採取了非常強力的手段而將其處死,他們已別無他法,只能逃走。從那時起,宣講和談論耶穌是多麼的困難,那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聖保祿在致格林多人前書的第一章中說道:「而我們所宣講的，卻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這為猶太人固然是絆腳石，為外邦人是愚妄，但為那些蒙召的，不拘是猶太人或希臘人，基督卻是天主的德能和天主的智慧。」(格前1:23-24)

對外邦人來說是愚昧,對猶太人來說是絆腳石!為什麼對於外邦人來說是愚昧呢？因為如果要宣揚這個死在十字架上的人,他就要是一個值得被談論的人,像一個偉人和英雄一樣。只說他是一個榜樣,已經不會被希臘人所接受, 更不用說祂是天主之子默西亞了。耶穌死的方式不會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正如福音所告訴我們的,耶穌在恐懼和痛苦中死去。他在山園裡感到十分的恐懼,祂在臨終前於孤寂中大聲呼喊。

在古希臘和古羅馬,當人快要死時,他應該有尊嚴地自殺，例如偉大的蘇格拉底一樣。在西元前399年,哲學家蘇格拉底因道德敗壞和不虔敬而被定罪,刑罰是以喝毒藥來自盡。他死時被朋友和弟子們圍繞著,在完全平靜,鎮定和有意識的情況下喝了毒藥,同時平靜沉著且有尊嚴地與朋友們交談,談論著靈魂的永生。

這才是好榜樣，他是一位偉人,不像耶穌那樣。如果耶穌想成為英雄,他應該輕視死於十字架上,但是相反, 他只是像普通罪犯一樣被處決了。對希臘人來說,十字架是愚昧和軟弱。因此,希臘人不會對懸在十字架上的那個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對於猶太人呢？從一開始,西默盎就稱耶穌是一個矛盾的標記。在他的一生中,一直到其離世,他都對梅瑟五書和法律提出了挑戰，還有他的生活方式。他被排擠為一個罪人,因為他與罪人們一起吃飯且建立友誼,最重要的是他的死亡方式是罪人的死亡方式。

因為在《申命紀》第21章23節中說道:「凡被懸者，是天主所咒駡的。」(申21:23)因此,你們可以想像,當首批門徒們開始談論耶穌為默西亞時,猶太人如何能接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為天主之子呢？實際上,耶穌確實為我們受了詛咒,耶穌成為最卑微者中的卑微者,甚至達到被稱為受到詛咒的地步。

聖保祿在致弟茂德前書的第一章15節中說道:「基督耶穌到世界上來是為拯救罪人；而我就是其中的魁首。」耶穌來拯救我們罪人,而我便是罪魁,他為我們的罪而死。這話對我們是什麼意思呢？聖保祿所領悟的,即【耶穌來拯救罪人,而我是罪魁】是一份禮物,是一種來自聖神的啟示和洞察力。我相信僅憑我們的純粹理性, 我們總不能接受我們是罪人。

我想提及三種情景,它們可以幫助我們瞭解自己內心的負面性, 並能謙卑地祈求天主向我們展示自己罪過的深度。首先是浪子回頭的比喻。很明顯,浪子是一個很糟糕的罪人,他離開了父親,花光了所有的錢,且拒絕了他的父親。當他感到自己處於如此的悲慘之中 ,便決定回到父親身邊,而他哥哥的反應是嫉妒和極度的不滿,不能接受也不歡迎他,他在心中找不到對他愚蠢兄弟的憐憫之心。這是罪過嗎?不能去愛,不能歡迎,不能高興地看到自己愚蠢的兄弟終於回到家。這是罪過嗎？

還有另一個片段, 你們記得當猶太人把通姦的女人帶到耶穌面前的時候。他們告訴耶穌,這個女人是在通姦的過程中被發現的,根據他們的法律,她應該被處死。是的, 這個女人根據法律應該被處死。但是猶太人的態度是怎樣呢？他們討厭那個女人, 他們真的想殺死她。那些猶太人是守法的善人,但在他們的心中卻有仇恨,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這種仇恨是罪過嗎？

最後, 當耶穌被判處死刑時,你們記得人群的咆哮和歡呼【釘他在十字架上,釘他在十字架上】。大司祭和司祭長們是守法的善人,他們的內心卻充滿了憤恨 - 把他釘在十字架上。這種負面性和憤恨從何而來呢？這是一種罪過嗎？

我相信這是一個奧秘和悖論。當我們試圖成為善良,並站在安全的一面,當我們試圖擁有一顆善良的良心,出於自我和自己的公義時,我們的內心會有一種反應,就是對那些不太善良之人的輕視和厭惡。原則上, 努力提升自己是好的,但是由於我們內在的相同原因,我們在某種程度上開始憎恨自己,也憎恨別人,我們將這種憎恨投射到別人身上。簡單來說,如果我試圖依靠自己的公義或自我來提升自己,我就會憎恨別人,這正是發生在保祿身上的事情。他曾是一位非常好的猶太人和法利賽人,非常致力於遵守法律,但正因為如此,他忍不住會憎恨基督徒,他想殺死他們所有人。

所以在其異象和開悟之後,他明白救恩不是來自於自己的公義,而是來自天主的恩寵。來自於耶穌基督和他的公義,只有在他的公義中我們才能成為善人。此公義意味著每個人都毫無例外地被包括在內,這對我們的自我來說是很難接受的。因為我們想要憎恨,我們必須有充分的理由去憎恨,但在天主的國中憎恨是不被允許的。在天主的國中,憎恨是不受歡迎的。所以即使我們的憎恨看起來是合理的,但所引發出的行動總是錯誤的。倫理上的邪惡是永遠不能被接受的,我們應該譴責這一點。但與此同時,我們必須祈禱,我們必須愛那些在倫理上犯錯誤的罪人,即使我們不喜歡也不同意他們所做的。因為愛他們是唯一的方法,是通往救恩的唯一途徑。我們通常只能愛我們喜歡和意見相同的人, 卻很難愛那些我們輕視和討厭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救恩, 這就是為什麼耶穌來拯救我們。這就是為什麼我是一個罪人,因為如果我憑靠自己的努力而提升自己,我就會意識到自己傾向於鄙視他人,認為別人不如我。所以基督使自己成為眾人中最小的一個,他選擇做一個罪人,他甚至選擇了成為被天主所詛咒,絆腳石和愚蠢的人。

死在十字架上意即被遺棄,門徒們認為一切都註定和結束了,沒有辦法了,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不可能有未來。耶穌基督的願景,教導,宣講和奇跡…一切都沒有了。

我敢肯定,大約西元30年的那個星期五晚上,當耶穌從十字架上被放下來時,比拉多,大司祭和其他人都很高興,他們放鬆了,噩夢和麻煩製造者也沒有了。他們可以慶祝了,他們可以吃逾越節晚餐了,耶穌死了,他的使命和幻想都結束了。而一切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