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周及復活節退省之五：悖論

(譯自道明會沈卓時神父靈修講座)

這是今年的聖周及復活節反省系列的最後一集。我希望繼續談論首批門徒們在耶穌復活後的經驗, 即生活的基督和復活的主如何轉變了他們。正是此經驗改變了世界, 並賦予了我們新的目標,意義,希望和永恆的生命。在此，有一個非常強烈的詞吸引了我 - 「悖論」。它的意思有點像矛盾，而對復活基督的經驗確實是非常矛盾的。

首先, 我想起了一位小時候非常喜歡的卡通人物 - 大力水手。當大力水手遇到麻煩時,他會拿出菠菜罐頭, 吃了後就會得到驚人的力量。同時, 我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觸【聖神更新運動】的經驗。某種程度上,我那時候也期望像大力水手一樣, 聖神能賦予我靈性菠菜, 使我在學習上,人際交往上, 或其他方面也變得優秀。但後來我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我沒有得到魔法般的靈性力量或靈性菠菜, 至少在我身上沒有。

那麼首批門徒們呢? 他們經驗到的聖神是一種力量, 但這種力量不是我們通常所理解的,像大力水手那樣的力量。特別是某種可以擊敗敵人的力量, 可以面對生活上各種挑戰的力量, 不是那樣的。換句話說, 對聖神的經驗並沒有增強我們的「自我」(EGO)。我們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自我, 它代表著自己的重要性。別人如何看待我們, 我們的成就，脫穎而出的能力, 被認可和值得被讚賞等等。這些表達方式都來自我們的自我。如果聖神真的給予我們神奇力量的菠菜, 增強我們的自我,實際上對我們卻沒什麼好處。

先看看聖保祿對於復活基督的經驗是如何描述的:

「但我們是在瓦器中存有這寶貝，為彰顯那卓著的力量是屬於天主，並非出於我們。」(格後4:7)

還有他被迫害的體會:

「我們在任何事上，為避免這職務受詆毀，不但沒有給任何人跌倒的因由，反而處處表現出我們自己有如天主的僕役。就是以持久的堅忍，在艱難、貧乏、困苦之中；在拷打、監禁、暴亂之中；在勞苦、不寢、不食之中；以清廉，以明智，以容忍，以慈惠，以聖神，以無偽的愛情, 以真理的言辭，以天主的德能，以左右兩手中正義的武器歷經光榮和淩辱…像是待死的，看！我們卻活著；像是受懲罰的，卻沒有被置於死地；像是憂苦的，卻常常喜樂；像是貧困的，卻使許多人富足；像是一無所有的，卻無所不有。」(格後 6:3-10)

保祿是如何強烈地在其生命中經驗到了復活基督的臨在, 同時,他也經歷了包括內在和外在的痛苦折磨, 與弟兄們的對抗以及被鞭打, 還有旅途中的痛苦和危險。我們可以問, 如果復活的主與他同在, 為什麼他會經歷這麼多痛苦呢？這就是一個悖論。它摧毀了我們的幼稚,自戀,自私和以自我為中心的幻想。

悖論可以用【洗禮】來表達, 洗禮本身就是一個悖論，因為它代表著死而復生。初期的基督徒們認為接受基督能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洗禮。當然,它是一個儀式,但它也是一個奧秘。像羅馬人書中所寫的:「只要我們與基督一同受苦，也必要與他一同受光榮」(羅8:17b)

洗禮意味著我們在基督內重生, 正如耶穌對尼苛德摩所說的【你必須要重生】,但為了要重生,你必須死去。還有許多類似的言論, 聖保祿說【我與基督一同被釘在十字架上。因此,我生活不是我生活,而是基督在我內生活】這是死亡與生命的巨大悖論。

我們有水準和垂直層面的生命與死亡。當我們談論水準維度時, 它只是純粹人性層面的生與死, 我們在此試圖最大限度地提高我們的幸福感。出於同樣的原因,我們試圖將威脅和死亡的風險降至最低。人們會期望於內在擁有聖神的力量, 使自己的智力變得更高,能夠在學業上做得更好。這是否意味著我將變得更有才華, 在社交上會吸引更多的朋友呢? 也許不是。這是否意味著我的健康會得到改善, 我的身體會變得更強壯呢？不會。這是否意味著我會變得更受歡迎,更富裕和更英俊瀟灑呢？答案是不會。基督的復活並不會改善我們水準層面的生命, 這就是為什麼它令人失望且非常自相矛盾的原因。

難怪當保祿試圖向他們宣講復活的基督時, 人們會感到失望。因為耶穌所帶給我們的生命與垂直層面有關,與永恆的生命有關, 而不是純粹肉體上的生命。聖若望說【所有這些寫下來的事件是要你們賴他的名獲得生命】, 此生命就是永恆的生命。儘管我們生活在塵世,又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但是,由於我們在耶穌基督內所獲得的生命, 我們以某種方式感覺到我們也處於超越空間和時間的另一個永恆維度之中。永恆不是時間沒有盡頭,而是另一個維度。在那裡,我們是所有與耶穌基督同在的靈性存有之一。此生命也影響我們在塵世中的現實。

想像一下,如果我的房子裡有一幅價值不菲的名畫, 我怎麼才能欣賞那幅如此珍貴的畫呢？我總會擔心有人會竊取它,它也有可能遭到地震或火災的破壞。因此,欣賞這幅畫的最佳方法就是製作一個複製品, 放在自己的家裡。然後,將真畫放在一個安全度很高的銀行中。複製品同樣是很精美的, 它可以掛在房子的牆壁上供人欣賞。我為什麼現在可以安心享受這幅名畫呢? 因為我沒有焦慮和恐懼,我每次享受這幅複製品時都知道真畫是安全的。

我們的生命也是一樣。如果我知道自己的真我與基督同在, 沒有誰能夠摧毀它, 我就可以享受現世的生命, 不再有焦慮和恐懼。即使新冠病毒也不能摧毀我的真生命,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愛這裡的人, 我只是沒有那麼多的焦慮。

感謝耶穌光榮復活的力量,我們可以讓這個外在的自我慢慢腐朽,且逐漸地死去。但我們內在的真我卻與日俱增, 這就是悖論。水準層面的「死亡」在某個角度看是好的, 因為耶穌基督以他的苦難,死亡和復活摧毀了它的力量。歸功於這個小小的死亡, 以及在其過程中我們所不喜歡的一切, 我們可以被轉變。而這就是保祿所說的, 只要我們分享基督的苦難, 我們就能分享他的榮耀。

不幸的是,如今有些人操練靈修是尋找一些東西, 我怕他們實際上是在尋找靈性菠菜，但願你我不是。因為靈性經驗不會殺死我們的自我,即諸如我們要獨立,成為第一,成為重要人物和被認可的需求。這個自我需要慢慢地被超越而變得平和, 這樣，我們的真我才會顯現出來。我們的真實和聖潔的自我與基督一同隱藏在天主內, 我們對復活基督的經驗是在軟弱中擁有喜樂和力量的經驗。我們繼續遭受這個世界的苦難, 但事實是痛苦以某種方式被昇華了。我們在此塵世中, 也可以發現自己處於安寧之中, 因為這種安寧來自復活的主基督。